等他一觉醒来,太阳都晒屁股了,活动活动胳膊腿,浑身骨节跟泡了热水似的轻快,比往日利落不少。心里头更念着梅女,满屋子打转喊她名字,连床底下都瞧了,愣是没应声。直到天擦黑,梅女才从墙角影子里现出身来,裙摆还沾着点土气。
封云亭赶紧凑过去:“你住哪儿啊?我满屋子喊你,嗓子都快冒烟了。”梅女低头理了理鬓角:“鬼哪有固定住处?哪儿阴凉哪儿待,跟鱼在水里似的,地底下处处能钻。”他听了,突然攥住她手腕,热乎劲儿往她手心里送:“要是能让你活过来,我砸锅卖铁也愿意。”梅女被他攥得手腕发颤,噗嗤笑出声:“傻样儿,不用破费家财,缘分到了自然有法子。”
两人打打闹闹到后半夜,封云亭磨磨唧唧地非要亲近。梅女被缠得没法,抿嘴笑道:“你呀,别跟牛皮糖似的粘着我。北头邻居新来了个浙江的姐们儿,叫爱卿,长得可带劲儿了。明晚我把她喊来陪你,先解个闷儿咋样?”封云亭一听,忙不迭点头答应。
转天夜里,梅女果然领来个少妇,三十来岁,眼波流转,透着股子风流劲儿。三人围坐着玩打马棋,刚下完一局,梅女突然起身:“你们聊,我去去就来。”封云亭伸手想拽她袖子,她轻飘飘地没了影儿,只剩袖口那点香风还在屋里打转。
剩下他和爱卿,自然顺顺当当上了床,恩爱得不行。封云亭想问她家里情况,爱卿却支支吾吾,只说:“你要是喜欢我,回头想我了,就用手指头弹弹北边的墙,轻唤‘壶卢子’,我准保来。要是连喊三声没动静,就是我这儿走不开,别再叫了。”天亮时分,爱卿冲他抛个媚眼,钻进北墙的砖缝里不见了,墙缝还跟着晃了晃,跟水波纹似的。
第二天傍晚,梅女又跟往常一样,从墙角慢慢显出身形,裙摆上还沾着点夜里的凉气。封云亭瞅着她笑,心里却纳闷——这女鬼和娼妓,倒像是串好了似的,一个推一个地往他身边送,可这缘分,究竟是天上掉的,还是地下冒的?
封云亭见爱卿没来,纳闷地问梅女咋回事。梅女拨弄着烛花说:“被南边来的高公子叫去陪酒了,今晚来不了。”两人就着烛火唠嗑,梅女刚张嘴又闭上,欲言又止的,封云亭追着问了好几回,她只低头叹气,啥也不说。他干脆拉着梅女逗乐,折腾到后半夜才散。打这以后,俩女人天天往他屋里钻,笑闹声整夜不停,连衙门里都听见风言风语。
赶巧本地典史是浙江大户出身,早前老婆跟仆人偷情被休了,后来续弦娶了顾氏,刚过一个月新媳妇就没了,他整天唉声叹气。听说封云亭能招来女鬼,骑着马就上门了,非要问问阴间有没有缘分再续。封云亭一开始死活不承认,架不住典史哭丧着脸求,只好摆了桌酒菜招待,答应帮他招鬼妓。
天一擦黑,封云亭就去敲北墙,轻唤“壶卢子”,刚喊了两声,爱卿就从墙缝里飘出来了。她一抬头看见典史,脸色“唰”地白了,转身就想溜。封云亭侧身挡住去路,典史眯着眼细瞧,突然眼珠子都红了,抄起桌上的大碗就砸过去,爱卿“嗖”地没了影儿,碗“当啷”碎在地上,溅起的汤汁还带着股冷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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